拍攝過程中是否也有些遺憾呢?
秋山亮二:接待我的機構(gòu)會費心給孩子們系上漂亮的蝴蝶結(jié),涂上口紅,等著我去拍。雖然很感謝,但是我更想要拍攝真實的表情。影集里面,也有一些這樣孩子的照片,不過還好沒有讓人感到不協(xié)調(diào)。
如果您有機會再見到某位您拍攝過的小朋友,會想對他/她說些什么?
秋山亮二:首先說“謝謝你,讓叔叔度過了非常愉快的時光。”“如果想要照片的話,我來給你。”
他們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四五十歲了吧,聊的來了嘛。當(dāng)時我覺得大家學(xué)習(xí)都很努力,在借書的書店,大家一起讀故事。日本也有可以借書的書店,我上小學(xué)的時候,1950 年左右,5 日元可以借到讓男孩子們熱血沸騰的故事書——《基督山伯爵》《怪盜魯邦》等。所以是一樣的呢,有很多讓我回憶起童年的場景。
您的父親也是非常***的攝影師,他的職業(yè)經(jīng)歷對您是否產(chǎn)生影響?
秋山亮二:有非常大的影響。父親是很開朗的人。在日本,在外經(jīng)常微笑,在家沉默不語的男人很多,但是父親不是這樣,在外在家都是很開心的樣子。僅有一次,我上小學(xué)的時候,說了母親的壞話,被父親打了屁股,除此以外,父親沒有對我發(fā)過脾氣。父親也經(jīng)常帶我去攝影。所以我真心覺得拍照片的人是很幸福的,就自然走上了攝影的道路。
攝影的方式本身沒有受到什么影響。與其說父親是攝影師,倒不如說父親是在書寫關(guān)于攝影的故事中度過了一生。在生活態(tài)度方面,我受到父親非常大的影響。
您曾經(jīng)在談到自己攝影生涯的時候,提到了一本小說《東海道中膝栗毛》,說很喜歡里面人們看待世界的眼光,您愿意再詳細(xì)說說嗎?您看待世界的眼光是怎樣的呢?
秋山亮二:我有兩本鐘愛的書——《西游記》和《東海道中膝栗毛》。這兩本是怎么看也看不膩?!段饔斡洝肥切r候讀了兒童版本,長大之后又讀了原版,兩個版本都很有意思?!稏|海道中膝栗毛》是講述彌次和喜多兩個人的旅行故事。我是做攝影的,和照相機一起旅行,邊走邊拍遇到的人和事。從這點來看可能感受到了親切。
當(dāng)年,作為非常***的年輕人,您從早稻田大學(xué)文學(xué)部畢業(yè),然后進(jìn)入美聯(lián)社 /《朝日新聞》做攝影記者,工作一年后又成為自由攝影師并持續(xù)至今。在當(dāng)時來說,每一個選擇都是非常需要勇氣的。能堅持 50 年從事自由攝影,也非常不容易吧?
秋山亮二:當(dāng)時,自由攝影師挺輕松的。雜志、出版社很多,攝影委托也特別多。雜志和書銷量好,需求也很多。所以完全沒有覺得不容易。只有一個,剛剛結(jié)婚的時候,我們夫妻雙方都要工作,如果有雜志的拍攝任務(wù)的話,大概五六個版面,我的收入是 5~7 萬日元的樣子,和當(dāng)時的上班族月收入差不多。
然而,我的工作方式是遇到自己想拍的東西,告訴雜志社的人,對方同意,我去拍,但是,我總是沒有什么想拍的東西,所以就沒什么工作。于是,結(jié)婚一兩年之后,孩子出生之前,妻子就和我說:“不多點工作不行啊。”要說艱辛也算有點(笑)。不過我也沒怎么反省。
秋山亮二童年時期
秋山亮二先生青年時期
您能分享下現(xiàn)在的生活是怎樣的嗎?
秋山亮二:現(xiàn)在我不再拍照片。***的工作是2年前的“JR西日本”( 西日本旅客鐵道株式會社)的工作。那個工作大概需要一周,我說不想用電子照相機,對方說用膠卷也可以,所以我才接了這份工作。我一般不愛用助手,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個人做。于是,那時候我就一個人拿著三腳架和器材去拍攝,感覺體力上已經(jīng)跟不上了,*終還是給邀請我拍攝的人添麻煩了,所以從那之后我就不再拍照了。
現(xiàn)在,我主要從事點評照片的工作,為 2~3 個攝影教室工作,或者為攝影雜志寫寫連載文章。我以前就很喜歡寫文章。
以前拍照片用手指,但是現(xiàn)在我光看就能把照片“拍”下來。從事攝影久了,就算不真拍,光看一眼,場景就會在我腦海里變成照片,所以我已經(jīng)不需要照相機了。只不過腦海中的照片是留不下的。
作為攝影師,我可能屬于懶散的那種?,F(xiàn)在就算不拍照片,也找到了可以愉快生活的源泉——狗和大提琴。我晚上 5 點開始喝點酒,7 點吃晚飯,8 點喝杯熱牛奶睡覺。
2019 年 6 月《你好小朋友》復(fù)刻版封面
《你好小朋友》的新版本即將由青艸堂在中國印刷復(fù)刻版,請問您的心情是怎樣的?對書有怎樣的期待呢?
秋山亮二:可能是父親的遺傳,我沒有那種把自己的作品流傳后世的想法。所以也沒有再整理照片。要說為什么,是因為我覺得照片總有一天會消失的,這樣也挺好的。
對我來說當(dāng)下正在拍攝的照片是重要的,以前的照片對我來說已經(jīng)無法改變。頭銜、獲獎什么的我也沒有興趣,也不曾看重過去。所以直到這個再版的企劃出來,我都沒有把以前的照片看得很重。
這本照片集的底片我都不記得放在哪兒了,雖然找一找五分鐘就能找到,但也意味著它們從我的記憶中消失了。
但是再版的事情一出來,并一步步成真之后,我突然覺得,拍下來了真好。這之前都沒有這樣的想法,聽到很多人在社交網(wǎng)絡(luò)對這次的再版表示很開心的時候,我真的是覺得作為攝影師無上榮幸啊。